一些列由大企业引爆的丑闻使我们对“大公司=食品安全”的看法发生了动摇。中国建立有效地食品安全体系应该借鉴何种模式?近来,国内知名媒体开始关注荷兰皇家菲仕兰的“家庭农场+合作社和大型集团公司”的“1+2”模式,复旦大学苏勇教授这篇赴荷兰考察后的论文《食品安全全产业链自律模式》或许可以提供借鉴。
菲仕兰公司的主要产品美素佳儿进入中国市场已经超过十年。在奶粉行业,这是近年来极少数没有发生食品安全问题的知名畅销品牌。苏教授的这篇论文,让可以让我们看到荷兰皇家菲仕兰和美素佳儿背后的机制。
(本文是荷兰菲仕兰食品安全模式研究之二)
三、组织内部的自律
有了好的体制,关键还在于执行。在食品质量管理方面,菲仕兰公司有着一整套全产业链视角的品质控制体系。
1、关注奶牛的生存环境,即所谓“动物福利”。“动物福利”的概念,在很多人眼里至今还是难以理解。有些人认为,这是“有钱人的矫情”,还有人甚至认为,这是发达国家建立贸易壁垒,实施贸易保护的借口。菲仕兰公司的牧场都为其会员所拥有,其中90%在荷兰,此外还有德国和比利时。荷兰政府曾经做过一项统计,75%的荷兰人希望看到漂亮的乳牛在广袤的草地上吃草,这不仅是为了赏心悦目,事实上即便撇除纯粹的福利概念,处于自然环境下生长的乳牛产奶量和牛奶品质也高于集中饲养的乳牛。但是,让乳牛在草地上自由生活,无论在乳牛管理或是牛奶的采集上必然会增加奶农的劳动强度和管理难度。为此,菲仕兰公司用了一年时间,开了几百次会议来说服奶农,并为此每年投资4500万欧元来鼓励和扶持奶农将奶牛进行户外放牧。除此之外,COKZ(荷兰食品和药品局)每年还会对牧场进行2次检查,乳业协会还经常对牧场进行暗访,以确保乳牛能生活在较适宜的环境中。
在菲仕兰公司的质量体系中,我们看到了关于动物福利的诸多明确、量化的要求——户外放牧,平均每天不少于6小时,公司为奖励户外放牧的农户,每年投入4500万欧元;创建新型一体化牛舍,把奶牛的密度,控制在平均一亩地1.5头左右;保证乳牛每天有充足的日照时间,在日照时间达不到标准的季节,必须用人工照明加以补充;禁止人为剪去牛的尾巴,禁止用激素催奶,禁止使用容易造成湿滑的材料修建奶牛日常经过的通道······这些动物福利政策带来实实在在的效益:奶牛身体好、心情好,奶牛的单位产量明显提高。中国每头奶牛平均年产量3100公斤,荷兰奶牛的平均年产量为8100公斤;奶牛的常见病如牛蹄炎、乳头炎等发病率降低,抗生素使用频率下降。荷兰每100克原料奶中的能量指标为275KJ,高于中国的225KJ。碳水化合物、脂肪、蛋白质分别为5.26g、3.9g、3.22g,高于我国3.4g、3.2g、2.8g。其余维生素、微量元素指标,除了镁的含量与我国相当外,其它均高于我国水平。
2、牛奶收集。菲仕兰公司每周七天,每天平均22小时收集牛奶。公司将牛奶收集和运输业务进行外包,共有165辆运送鲜奶的大型罐车,配备了720名司机,几乎全天候往返于牧场和工厂之间。平均每天收奶约5,200次,每17秒钟就有一次。每个牧场每天要将采集的牛奶保存在0-4°C的冷库中,每三天公司就会有罐车来收集牛奶。运送鲜奶的罐车司机担任了第一关质量检验员的角色,他不仅承担收集和运输牛奶职责,而且还随车带着采样机,负责对所收集的牛奶进行头道检测工作。一旦发现牛奶质量不合格便可以当场拒收。为保证运送过程中的品质,罐车的行使路线均经过严格计算,从牧场到工厂运送鲜奶的距离不超过1.5小时车程。每辆罐车都装有GPS,不仅可以记录牛奶收集的时间和数量,还能和公司进行即时的数据通讯。
3、生产过程。菲仕兰公司制定有FoQus系统,其含义是根据政府、主管部门、客户要求和愿望,确保产品和生产方式符合食品安全、质量、劳工安全和环境等方面的高标准。公司通过了ISO9001、14001等各项认证。对于罐车送来的鲜奶,工厂首先检查其抗生素含量,只有抗生素指标合格才可以进厂。然后再取样进行各种化验。对于生产过程中的每个环节,公司按照先进的管理学理论,都有一整套PDCA(计划、执行、检查、行动)的评估体系,并给出具体评分,一旦发现问题及时整改。这就在生产过程中较好地避免了可能存在的质量和食品安全风险,保证了产品质量。对牛奶和乳制品进行分析,它服从荷兰食品和药品局(COZA)的管理,用高科技手段对奶牛健康和福利、牛奶生产和储存、乳制品质量等整个产业链进行全方位检测和监控。菲仕兰公司也和Qlip实验室进行紧密合作,购买其提供的专业化服务,作为公司原料和产品质量的又一道重要防线。
一个有效的质量管理体系,要做到尽可能少的质量盲点,尤其是防止害群之马的“作弊”危及整体利益。菲仕兰质量管理的重要基础是用高度信息化的手段,使质量管理贯穿每一头牛生命的始终;可以追溯到每一罐奶粉生产、销售过程的所有环节。对于害群之马的“作弊”行为,菲仕兰的应对之道是通过强化每一个成员的“利益共同体”意识加以防范。同时,高效的质量体系,应该具有质量成本最小化的特点。如何有效控制环境质量,是农业部门的共同难题。但在菲仕兰,保护牧场环境的要求确是自下而上的。在一家现代化农业机械配置齐全的示范牧场,主人告诉我们,其牧场土地、牛舍、奶牛的市场估值为8:4:1。土地是价值最高的资产;牧场土地、年销售收入、税后利润的比例为30:5:1,如果污染了土地,损失难以弥补。所以,奶农高度重视土地的维护,自觉地保护环境,并把保护土地的压力传递给合作社组织,再由合作社组织传递给公司。而空气和水质,比土地的外部性更大。但是,合作社组织把所有生活在这个流域、区域内的农场主结成利益共同体,同时又在同一个组织的管理之下,所以极大地降低了监管成本。
四、开放协同中的自律
在荷兰,关于乳品业的质量控制可谓非常严密。最上层是欧盟的一系列相关法规,然后是荷兰政府发布的非常明确的法律规定,例如2007年通过的《商品法》中关于婴儿配方奶粉就有详细的规定,另外《动物法》中对于如何饲养奶牛也有着明确的约定。而这些法规的具体执行者就是简称为COKZ的荷兰食品和药品局,这虽然听上去很象中国的国家食品和药品监督管理总局,但是COKZ不是一个政府部门,而是一个独立的管理机构,它负责荷兰牛奶和乳制品的具体管理,对全荷兰的乳制品安全和质量负责。COKZ的职责有:监督动物法的实施;监测牧场所提供的乳品质量;监测乳制品包装是否符合欧盟要求以及给乳制品颁发出口证书。
菲仕兰公司在生产和质量管理过程中,除了组织内部的自律,还广泛与社会各方协同,最大限度地争取社会资源来保证产品质量和安全。除了严格执行COKZ的各项规定并随时接受其检查外,菲仕兰公司还和简称为CRV的一家乳牛育种和品种改良的合作社性质公司以及兽医组织进行战略合作,形成具有契约关系的品质控制体系。在荷兰,小牛出生48小时内,就会建立起全国统一的身份标识。每头牛的颈部,都会固定一个生命特征采集仪,每天24小时自动收集奶牛的心跳、呼吸、进食情况、反刍情况、挤奶频次、运动距离等数据。这些数据,又会通过移动传输装置,自动汇聚到统一的数据库中。在菲仕兰,虽然奶牛是家庭农场的私有财产,但每一头牛的健康数据,却是没有围墙的,可以在乳品质量检测实验室、兽医站、育种公司等各个公共部门分享。当某个奶牛场的牛奶质量指标发生异动使,很容易可以通过这些生命特征数据追溯到具体哪一头牛出了问题。